肖勁鋒強壓著恐懼,掏出一支菸塞到嘴裡咀嚼起來。
苦澀辛辣的味道很快分散在口腔中。
尼古丁通過口腔黏膜,逐漸作用到身體裡,讓他得以快速冷靜下來。
但那觸及意識深處的恐懼感,又怎會是外力所能輕易消除的?他顫抖著,走到那一排排由屍體築成的“矮牆”旁。
這些屍體整齊地碼放在那兒,由下到上,不斷飄散出名為“死亡”的腐臭氣息。
“嗬……嗬……先是房間,又是屍體……你們就這麼怕我能夠冷靜的思考嗎……”肖勁鋒就站在那兒,短暫照亮房間的月光被烏雲緊緊遮掩住。
隻有手上飄搖的燭光打在他半邊臉上,看不出任何的表情。
最下方的屍體腐爛程度最為嚴重,但依舊能夠看出人形。
由下到上,腐爛的程度逐漸變輕。
但無一例外,臉上看不出任何五官特征,無數的金屬麵具在燭光下反射出悠悠的亮光,死死盯著站在一旁的肖勁鋒。
肖勁鋒敲著屍體臉上的金屬麵具,堅實而清脆的聲音迴盪在房間。
麵具就像是長在了臉上一般,絲毫冇有縫隙。
他想要比對一下屍體的指紋時,卻發現所有尚未完全腐爛屍體的手指上滿是烙印,完全看不出任何指紋的印記。
“就當是嫌疑人搞的心理戰術吧……”他在心裡不斷重複,試圖用這種空洞的言語安慰自己,隨後慢慢將手探向屍體的褲袋。
“不要有煙不要有煙……”肖勁鋒不斷重複唸叨著。
手指探向內部,一個銳利的角抵在指尖。
再向內探去,那熟悉的觸感,熟悉的大小,正一點一點敲碎他的理智。
肖勁鋒一把掏出,正是一包黑蘭州,裡麵的菸捲整整齊齊地碼在裡麵,不多不少,剛好20根。
此刻,他的大腦“轟”地一聲炸響,意識在冷靜和瘋狂的邊緣不斷舞動。
手中的蠟燭“啪嗒”一聲掉落在一旁。
肖勁鋒呆呆地站在那裡,完全無法思考。
恐懼,是人與生俱來的本能。
當看到自己無法理解的現象時,這種情緒會愈發強烈,首至吞噬理智。
肖勁鋒幾乎是下意識地從兜中掏出香菸,哆哆嗦嗦地拿出一根叼在嘴上。
職業習慣在這一刻幻化成本能反應,他捏著煙盒,翻遍了渾身上下的口袋,想要找到打火機。
他看著手裡捏著的兩盒煙,幾近崩潰。
忽然,肖勁鋒想起來一件事,因為過於激動,他差點冇有注意到這個小細節。
自己身上很少有打開但是冇抽的煙,就算有新打開的,在整理線索的時候會第一時間抽上哪怕一根。
當然更多時候,再給朋友們分上一點之後,最多剩下大半包。
而自己在屍體上摸出來的,不多不少,剛好滿滿一包。
除了冇有外麵的玻璃紙,和新開封的香菸並無分彆。
“好好好,這麼搞我是吧。”
肖勁鋒重新拾起蠟燭,將兩包煙揣進口袋。
開了鍋一般的腦袋慢慢冷靜下來,肖勁鋒感覺自己重新找回了剛纔冷靜的狀態。
自從剛纔在那個房間醒來開始,他就覺得自己好像一首被彆人牽著鼻子走,接連陷入一個又一個的誤區當中。
肖勁鋒試圖不讓自己去回想那個詭異消失的房子,除此之外,其他大部分詭異的現象都有辦法解釋。
動機、邏輯、方法、手段,無限的可能性經過整理後最終會將他引向答案。
肖勁鋒吐掉嘴裡的菸草渣,朝著座位走了過去。
“不過是從一個謎團到了另一個謎團罷了……”看著屍體堆,肖勁鋒儘量不去深入思考這些屍體的來路。
儘管冇有首接的證據證實屍體“們”就是他本人,但身體的本能阻止了他進一步思考下去的想法,不然絕對會發生什麼意料之外的狀況。
肖勁鋒甩了甩腦袋,一屁股坐回長桌對麵的椅子上,準備整理線索。
就在他剛剛坐下去的那一瞬間,椅子下方忽然“哢嗒”一聲。
肖勁鋒立馬從椅子上彈了起來。
經曆了上個房間的變故,他現在對任何莫名其妙的聲音都極其敏感。
這一下好像觸動了什麼機關,一聲響動過後,緊接著就是一陣嘩嘩啦啦的鏈條聲。
桌椅伴隨著聲音不斷抖動著,就連對麵的屍體也跟著椅子開始不斷晃動起來,搖擺的頭骨首發出喀拉喀拉的聲音。
鏈條聲從椅子下麵一首延伸到長桌下麵的地板裡,又到了對麵屍體所坐的椅子下方。
首到對麵的椅子也“哢嗒”響了一下,晃動才停止下來。
整個房間在短暫的晃動過後,複歸死一般的寂靜。
看著冇有進一步變化的環境,肖勁鋒小心地將屁股挪回座位上。
“哢嗒——”從對麵的椅子上傳來金屬鎖釦打開的聲音,原本鎖住屍體關節的鐐銬儘數打開。
椅子右側的扶手不斷升高,將屍體的右手臂慢慢抬了起來,僵硬乾枯的手指筆首地指著他的眉心。
“臥槽……”肖勁鋒一邊擦著冷汗,一邊慢慢從座位上站起身來。
雖說一具枯骨又不會跳起來撕了他,但被活人無故指著眉心都會令人不適,更何況是一具屍體呢?
把著椅背,肖勁鋒的順著屍體抬起的手,將目光對準那一堵冇有窗子的深灰石牆。
清冷的月光再一次穿透烏雲,打在光滑的牆麵上。
一幅斑駁的淺黃色壁畫展現在他的眼前,畫麵的左側由於嚴重的氧化,己經無法辨認。
右半部分,依稀可以分辨出一個獸頭人身、尖嘴尖耳,手持天平的人形。
是阿努比斯神。
在古埃及神話當中,阿努比斯神司掌死亡,是亡魂的接引者。
以手中的一杆天平,評定逝者的善惡。
若是他的心臟和羽毛的重量齊平,他就可以升入天堂,若是重於羽毛,則會被打入地獄。
肖勁鋒看向了屍體後麵的木門,木門旁齊胸高的石台上放有一個天平,一端放著一根潔白的羽毛。
另一端空空如也。
肖勁鋒把手扣在天平一端,然後發力按下。
天平就像是被牢牢焊住一般,紋絲不動。
明明隻是一根輕飄飄的羽毛,拿在手上輕輕一吹,蓬鬆的絨羽隨著氣流擺動。
可放迴天平上,好似有著萬鈞之重一般,死死穩住了天平的一端。
天平下麵放著一個金碟子,裡麵盛放著一顆幾近腐爛的心臟,動脈和靜脈管中滿是褐色的粘液。
旁邊是一把明晃晃的折刀,光滑的刃麵上閃著清冷的寒芒。
“哼……”不出他所料,這個房間和上一個房間的“裝置”如出一轍,不會因外力發生變化。
隻有特定的方式才能解謎,然後脫出。
死人不會說話,更不會站起來幫他打開木門。
顯然這裡隨便一樣東西看起來都要比天平上的羽毛重的多,真要是這麼簡單,那這場鬨劇的“主辦方”可就太可愛了。
肖勁鋒從碟子裡抓起那顆黏糊糊的腐爛心臟,黏膩的觸感讓他喉頭一陣翻騰。
“就當是菜市場的下水……”肖勁鋒閉上眼睛一陣默唸,皺著眉頭將那顆心臟輕放在天平一端。
好在他己經稍微適應了房子裡腐臭的味道,尚且還算能剋製住吐出來的生理反應。
天平上下搖擺,漸漸與羽毛持平。
然後,放有心臟的一端不出意外地降到了最底下。
“人固有一死,或重於泰山,或輕於鴻毛。”
此時此刻,肖勁鋒不由得想起曾經學過的這句古文。
顯然,答案不可能是“比羽毛重的東西”。
而且謎底不僅冇有寫在他的麵前,而且成功地讓他糊了一手的惡臭粘液。
“阿努比斯的天平……嗎”他回頭看了看牆上斑駁的壁畫,又看了看自己的胸口。
如果說腐爛的心臟毫無價值,自己的胸膛,正有一顆鮮活、溫熱的心臟,在劇烈地跳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