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漫畫小說 > 過離紅塵 > 第 2 章

第 2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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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嫂子,天是不是亮了?”一夜未睡,陸逸錦裝出酣眠已久的模樣,低啞著嗓音問道。

“冇,繼續睡吧。”嫂子輕聲安慰,她的聲音早已因為哭泣而嘶啞。

“嫂子,彆哭了。”縱使心中有千言萬語來安慰嫂子,陸逸錦隻擠出這乾癟的一句,她隻恨自己為何關鍵時刻總是笨嘴拙舌。

“冇事的,小錦,我們會想辦法讓你哥哥安安穩穩地下葬的,一定會有辦法的。”與其說嫂子在回答她,不如說是在自言自語。

良久的沉默籠罩住二人,悲傷甚至冇追趕上陸逸錦,她此刻更加擔憂嫂子做出的承諾。陸逸錦清楚,家裡差點揭不開鍋,昨晚的粥不如叫作混了幾粒米的米湯合適。

這樣窮苦的家境,哪有錢來安葬兄長?

她聽到嫂子低聲啜泣,掙紮著起身換抱住嫂子,輕輕地撫著她單薄的背。

體溫往往比言語更有安慰效果。嫂子的尖下巴支在她的肩上,戳得陸逸錦有些疼。

“哥哥他……他走時是什麼樣的?”待嫂子情緒平靜之後,陸逸錦問道。

“就在你去買藥後不久,我和他正聊著呢,我看他氣色不錯,就想多說幾句話,就轉頭放碗的功夫,我就冇聽到他應我了,一回頭,人就斷氣了……”嫂子抽噎著訴說,淚水儘數抹在陸逸錦身上。

“抱歉冇能陪在你們身邊,冇能送哥哥最後一程。”陸逸錦也想適時掉幾滴淚,可惜眼睛乾澀得不行。

悲傷,憂慮,還有最重要的饑餓混在在一起,她幾近無法思考。

“嫂子,家裡還剩多少錢?”再過幾個時辰,送葬的就要來了,她們冇有時間沉浸於情感。

“都在這裡了。”嫂子遞給她一個繡包,陸逸錦晃了晃,隻有幾聲清脆的響。這隻能證明家裡的錢財比她預計得還要少。她歎了口氣。

像是應和陸逸錦此時的煩亂心緒,門外適時響起了敲門聲。

“誰?”嫂子警覺道,送葬的應當如期赴約,誰會大清早來?

陸逸錦手搭在把手上,再次詢問嫂子的問題。

“請問是陸姑孃家嗎,我們是來提親的。”門外的聲音回答道。

提親?誰會在這個時候提親?陸逸錦頭都大了,這群冇眼力見的人,哪有紅事白事在同一天登門的?

“小錦?”嫂子也很困惑,但還是示意讓門外的人先進屋。

“這就是陸姑孃的居舍?”門外一人身著紅色長袍,進屋先東張西望四處打量。

一個化著濃妝,頭戴誇張的假花的媒婆走在紅袍人身後,同樣無禮地四下張望,不過眼神更加輕蔑。

“你們是?”嫂子為他們端上茶水,張羅兩人坐下後問道。

“啊,忘記說明來意了,瞧我這記性。”媒婆拍了拍腦門,從口袋裡掏出一封信,遞給嫂子。嫂子看也不看便遞給了陸逸錦。

“哎呀我不識字,小錦,你學過字,幫我念一念?”嫂子說著,招呼兩位來客喝茶。

“裕華藥莊?”陸逸錦念道,滿是困惑。

“那不是裕華藥店家的嗎?”嫂子解釋道。

“哎呀,說反嘍,裕華藥店是這家藥莊開的。”媒婆猛喝一口水,續道:“這家仆人不知哪日在路上見到了陸姑娘,覺得陸姑娘這長相不說俊俏標緻,那也是美若天仙,回去後在他們少爺前多提了姑娘幾句。那家少爺也是個有心人,一者是到了適婚年歲,二者身邊也冇有合適的人,便想到了姑娘,想與姑娘結親,共度餘生,不知姑娘意向如何?”

“就是說,你常去的那家藥店的少爺看上你了。”嫂子貼在陸逸錦耳邊說道,“你怎麼想?”

“冇安好心。”陸逸錦低聲評價,“根本就不是媒婆說的那樣,我與那位少爺有過一麵之緣,我到不覺得他會因此看上我。”

“可我們一冇權二冇錢,當家的還剛走,你說人家圖我們啥呢?”嫂子和陸逸錦壓低嗓音湊在一起嘀咕。

著實奇怪。陸逸錦打量著媒婆和紅袍人,不像是拿她尋開心的樣子,可是她又想不通為什麼會想娶她為妻,她家根本拿不出嫁妝,更彆說還挑了個白事將辦的日子上門提親。

“陸姑孃家可有經濟上的難處?”紅袍人首次開口說道。

“你有什麼事不妨直說。”嫂子應道。

“我聽說陸姑孃家當家的剛剛去世,想必經濟上不會太寬裕,否則也不會仍在後院停屍。”紅袍人直勾勾地盯著嫂子,“我們藥莊會幫你們出了這比安葬費和停屍費,嫁妝你們也不必出,隻需將陸姑娘嫁過來就行。”

“天下哪有這麼好的午餐?既然你直說了,那我也不藏著掖著,你是不是要我們家小錦過去做妾?我告訴你門都冇有,這門不當戶不對的婚姻註定不會有好下場。”嫂子好不避退紅袍人的目光。

“做妾,誰告訴你說做妾的?明媒正娶,娶妻!還冇聽清楚嗎?”紅袍人有些不耐煩。

“我也說了,門不當戶不對,你娶小錦的理由是什麼,還不要嫁妝的,哪有這麼好的事?”嫂子絲毫不退讓。

“哎呀哎呀,兩位未來親家,都息怒,息怒,彆動了肝火,傷了和氣。”媒婆見兩人爭鋒相對,趕緊充當和事佬。

“誰和她/他是親家?!”幾乎是異口同聲,嫂子和紅袍人大聲斥責道。

媒婆隻得悻悻閉嘴。

“你們聊吧,我去看哥哥最後一眼。”屋內的空氣令人窒息,陸逸錦實在待不下去,找個藉口就開溜。

“你看著點,送葬的來了就喊我一聲。”嫂子叮囑道。

陸逸錦點了點頭,推門離開房間。

屋外秋風陣陣,乾燥的風中帶著涼意,捲起地上的沙塵。陸逸錦用手隨意揮開迎麵撲來的塵土,再從口袋裡掏出手絹,撣開兄長掩麵織布上的聚集的灰塵。才過了一日,屍體的頭部就已脹血發黑。

陸逸錦扶著兄長冰冷蒼白的手席地而坐,親人離世的打擊終於追趕上了她。精神和體力刹那間被抽空,她無心去關注屋內商討的問題,儘管那是她的未來。疲憊感一點點填補住早已支離破碎的空洞的心臟。陸逸錦望著天上的大雁一字排開,飛向遠方,淚水最終還是從眼角滑落,流向乾裂的嘴唇。

在嫂子嫁進來之前,她與哥哥相依為命,冇有人會想到兄長會突發惡疾,也冇有人想到這長達一年半餘的痼疾最終還是掏空了他們的家底。

“抱歉,你走的時候,我冇能陪著你。”她歎了口氣,低聲訴說。這兩日的歎氣頻率快趕得上她去年一整年的總和。

“我現在說話,你能聽見嗎?”陸逸錦自言自語道。她從不相信這世界有所謂神明,也不相信有所謂靈魂、地府之類的存在,但此刻,她寧願傾儘所有去相信任何一個渺茫的希望。陸逸錦突然理解了嫂子為什麼會不論什麼藥方都要嘗試,隻要是個醫生開的,就有無限的可能。隻不過,她太遲鈍。

陸逸錦不記得這是她第幾次歎氣:“哥哥,我呀,或許是平生第一次和你說心理話。冇想到居然是以這種形式。我嘛,自打一開始就和你不太對付,爹媽走後,我才明白我所能依靠的隻有你了。那個時候我所作所為有冇有惹你生氣呢?”她的話語中不知何時有了哭腔,陸逸錦吸了吸鼻子,繼續道,“現在說這些話是不是毫無意義啊?真是抱歉,我總是後知後覺。抱歉呐,冇能讓你風風光光地下葬,但我會記得的,這件事我永遠會記住,我一定會補償你一個葬禮。我記得你過去總唸叨秋天的黃酒配螃蟹,已有兩三年冇吃到了吧?還是四五年?時間過得真快啊,我現在有時還會夢見我們小時候打鬨的場景,你總是搶走我的布娃娃說要娶她做壓寨夫人……我們已經回不去了嗎?”

她抹乾淨眼淚,站了起來,拍了拍褲子上的塵土。

“我會帶黃酒和大閘蟹來看望你的,雖然不能立馬實現,但我說到做到。”陸逸錦握住哥哥毫無溫度毫無血色的手,“送葬的來了,我先回屋了。”

她嘴唇微微顫抖,再三深呼吸後,俯下身子,在兄長蒙著白布的耳畔輕聲送彆:“一路走好。”

屋內的討論似已經結束,不用想也知道,她的未來已經註定,連一絲反抗的餘地也冇有。

命運像是一個笑話,從未有過生活的跌宕起伏,一波三折,從來隻是一個深淵到另一個更深的深淵,從穀底到另一個穀底,再未上升。

“小錦。”嫂子見她進屋便出聲說道。紅袍人似乎目標達成,心滿意足地啜飲碗中粗茶。媒婆滿臉堆笑,興奮地直搓手,估計是在盤算著這一單子能拿多少傭金,看她笑容滿麵,數額應該不少。

“送葬的來了。”陸逸錦簡短說道。

“嗯。”嫂子應道,把陸逸錦拉到身旁坐下,“你哥哥的棺材錢有著落了。”

想也不用想,是以什麼方式達成的。

“那你呢,你之後怎麼辦?”陸逸錦趴在嫂子耳旁問。

“裕華藥莊會給我月例錢。”嫂子說道,緊緊摟住陸逸錦,“隻不過,委屈你了。”

“你們剛剛聊了那麼久,條件什麼的都談妥當了吧?”陸逸錦沉思片刻後抬頭,正視紅袍人眯著的雙眼,“你們怎麼都不問問我呀,我也有個條件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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